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很快叶昭就搬了一只木盆上来,敲了敲布帘,走进去,在锦二奶奶诧异的目光下将木盆摆在木屋角落,这只木盆是叶昭洗澡用过的,刚洗刷了一遍,也是第一次,过了把坐在木盆里洗澡的瘾。 叶昭也不吱声,又下去拎了一桶热水上来,倒在木盆里,这些活若要亲卫等做,只怕锦二奶奶宁可不洗澡,也不要粗鲁汉子服侍的热水,而自己来做,应该会好点。 叶昭又将瓷杯子、牙刷和牙粉放好,说道:“新牙刷。”转身就撩布帘出内间,又噔噔的下了树屋。却是免得自己多话令她窘迫。 在树下踱步,此时月明星稀,丛林中隐隐传来野兽的嚎叫。 寻了个木墩坐下,点了颗雪茄,叶昭却是慢慢思索起广州的局势。 今日早间,接到广州来信,上谕军机六百里加急,钦命博多勒噶台亲王僧格林沁率马步兵一万五千余入粤,剿灭公平贼众。胜保为两广总督,总办策应。 僧王来了,叶昭心里未免一沉,增格林沁多么骁勇善战自己深知,可说是自己假象中最强劲的对手之一。 僧王屯兵肇庆,更统辖云贵旗兵绿营,朝廷军机们的用意很明显,僧王剿灭广西公平党,而自己则可腾出手来全力北伐与各路人马夹攻发匪。 虽说上谕并无僧王总领南方军务之说,但爵位职务,自己比之都差了一筹,以僧王来平衡自己在南方日益增长的威望,想来乃是六王爷的妙手。 两广总督,自己也知道早晚朝廷会补缺,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看来庙堂上因为广东新政担心自己越走越远的声音可不弱。 胜保更是僧王保荐之人,与僧王关系极为密切,有僧王撑腰,他这个两广总督倒真是来势汹汹呢。 表面上来说胜保主要的职权还是统筹策应各路活跃在两粤的官兵,但广东的民事,他又岂会不插手? 广东一地,对自己新政不满的守旧官员可不少,只是自己一手遮天,隐忍不敢发作而已,现在来了僧王,来了胜保,只怕以后的日子可就热闹了。 自己却是要尽快将越南事务办妥,回广州主持大局,不能令胜保将广东日益蓬勃的革新进程打断,更要寻机会消弱僧王的实力,而红娘,也将面对异常艰苦的战斗。 和僧王掰腕子,想想他身后那战无不胜蒙古铁骑之滚滚洪流,当世豪杰又有几人可当? 默默掐灭了雪茄,叶昭仰头看着星空,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咣”一声,树屋上传来一声响,却是锦二奶奶正费力的将木盆拽出来,她头发湿漉漉的高高挽起,美人出浴,薄冰肌莹,雪腻酥香。 叶昭快步上了树屋,想去帮忙,锦二奶奶却俏脸一红,低声说:“我自己来。”洗澡水怎可要其他男子假手? 叶昭摇摇头,这个世界规矩实在太多,到现今自己还有些格格不入。 锦二奶奶努力将木盆移到木屋敞口,吃力的将木盆翘起一角,水哗哗而落,她体态轻柔,曲线伸展,柔弱无骨,一举一动都极尽诱惑,此时美臀微翘,香肌玉隆,叶昭心下一跳,忙转过了目光。 锦二奶奶回身进了里间。叶昭躺在厚厚的干草锦褥上,闭着眼睛,听着里屋的动静,要说心里能平静那是瞎话。 这么一个千娇百媚闭月羞花的小尤物跟着自己身边东跑西颠,谁又能心如止水?尤其是红娘走后,自己食髓知味,心里总好像憋着一团火,来越南这一路和这个美娇娃耳鬓厮磨,实在撩人心火。就在昨晚,自己还做了一场荒唐的春梦,在梦里,却是抱住这小尤物求欢,恣意爱怜。 现下想起,还心跳不已。 “啊……”隔壁锦二奶奶突然娇声惊呼,叶昭一怔,一跃而起,想也知道锦二奶奶和衣而眠,是以略一犹豫,已经撩布帘进了内间。 却见锦二奶奶花容失色,惊恐的指着右脚,而一条小绿蛇蹭的弹起,极快的爬入木屋墙角不见。 “被咬了么?”叶昭见那小绿蛇颜色鲜艳,头呈三角,立时一惊,好像是条毒蛇。 锦二奶奶俏脸吓得苍白,连连点头。 叶昭一阵踌躇,但这时节也顾不得了,分分秒锦二奶奶就可能没命,蹲下身,伸手就脱下锦二奶奶右脚金缕绣花鞋,极快的扯去罗袜,一只美不胜收美得令人颤栗的雪白妖娆小脚就暴露在空气中,柔美的足踝处,有两点淡淡嫣红,叶昭伸嘴过去,就含住伤口吸吮,吸了几口,却见吸不出什么血,这才放心,笑道:“没事了,不是毒蛇。” 锦二奶奶啊的一声,立时大羞,就想将小巧玉足从叶昭手中挣脱。 可心下安定,叶昭心却怦怦跳起来,盈盈一握的莲足,小小的脚趾涂着淡淡的玫瑰红,无声的妖娆着,发出诱人的邀请,触手处,滑腻温软,如丝如绵,叶昭一时意乱情迷,竟忍不住捧着小巧莲足送到嘴边,轻轻亲了下去。 “啊!”锦二奶奶如遭电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恶人也会看上自己的身子?会对自己的身子感兴趣?他,他怎么会? 这一刻,锦二奶奶竟然是惊讶比羞耻感更甚,从没想过自己这个恶人眼里的傻子还有吸引他之处。 叶昭却几乎逃也似的放下锦二奶奶的莲足跑了出去,在外间站定,叶昭恨不得抽自己嘴巴,确实,男人,想入非非免不了,可并不是说就一定要将想入非非的对象占有,不然和禽兽何异? 同锦二奶奶相处,有时确实感觉很有意思,可今天的作为,未免过火。 吸吮被蛇咬过的伤口可说无奈,但最后的举动可真就坏了人家名节了,虽说二夫人早就与那陶老二名存实亡,可毕竟是有夫之妇,在这个礼教社会,自己的举动等于玷污了她的清白。 唉,叶昭突然就有些担心,二夫人会不会想不开?随即苦笑摇头,她可不是这样的性子,看能心安理得跟自己东跑西颠就可知道她并不是什么安分人。但所谓的不安分也只是以这个时代标准而言,这种男女大防,有时候在她们心里,那可真比性命重要。 好一会儿后,叶昭才讪讪的对里屋喊:“二夫人,出来睡?蛇虫太多,莫再伤了你。” “嗯,好。”锦二奶奶轻应了声,不一会儿,就慢慢迈着小莲步踱了出来。 “睡这吧。”叶昭指了指干草锦褥。 锦二奶奶轻颔粉腮,按照叶昭所指方向慢慢坐下,那小巧无比的绣花鞋猛地令叶昭思及方才妖冶的一幕,心下又跳了几跳,忙将目光转开。 叶昭回身坐到了树屋屋口,双腿垂在外面,又摸出了一根雪茄点上。 锦二奶奶双臂抱膝,坐姿俏丽可爱。 叶昭知道现在解释什么只能令人更尴尬,锦二奶奶再怎么开明,就算现代女子,自己的行为也叫“耍流氓”。 “荣大哥外面欠了多少银子?”问完叶昭就觉不妥,怎么都好像欺压良家妇女的混世魔王想拿银子堵人家嘴的调调。 “不劳公爷费心,金凤有分数。”锦二奶奶轻声细语,倒听不出什么不满。 叶昭点点头:“不过荣大哥看来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倒也不必强求,或许帮他置办几亩良田,收租度日,才是他的福气,人这一世,并不是腰缠万贯才叫活了一场,总要量力而为,强求徒增烦恼。” “金凤明白。” 叶昭吸了口雪茄,道:“睡吧。” “嗯。”锦二奶奶却是听话的紧,很快拉过锦布单,轻轻侧身躺下。 叶昭愕然,这些女人怎么都这样,红娘也是,非要成了自己娘子才乖乖听话;锦二奶奶就更怪了,亲了她一下,倒好像点了她死穴,可真是自己说什么就听什么了。 第二十一章 威临 黑压压的土人,一个个黑黝精赤,漫山遍野的从山脉丛林间涌现,更确切的说,他们灵活矫健的就好像黑猴子,拎着柴刀、棍棒,会使用武器而又凶残无比的猴子,蚂蚁般涌上平原,吞噬着中南半岛上一切阻挡他们道路的村庄、城镇。他们所过之处,村庄被夷平,城镇变成废墟,留下的是牛羊和平民血淋淋的残肢断骸。 这就是起自老挝以狂暴的山民和丛林部落为主体组成的叛军,他们就好像瘟疫,在中南半岛肆孽,越战越强,就在十几天前,一万余名大越甲兵被他们撕成了碎片,大越名将都统李俞阵亡,嗣德帝精锐尽失,防卫都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土崩瓦解。 此时的嗣德帝,心胆俱裂,正躲在某个阴暗的房间里瑟瑟发抖。 农洧尾骑在高头大马上,满意的看着漫山遍野黑压压的蚁群,此刻的他,志得意满。 他乃是保乐州豪族,前朝黎王旧臣之后,早有灭阮氏取而代之之心,中国广西之变令他看到了良机,大越北疆不稳,叛乱者甚众,农洧尾登高一呼,联合早就暗通曲款的山区部落,立时在中南半岛掀起了历史上最骇人听闻的腥风血雨。 此刻,看着漫山遍野蚁群般的嗜血狂暴战士,农洧尾觉得,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了。 前方十几里,就是茶卫城,捍卫首都富春最后一个重镇,破了茶卫,富春唾手可得,真想早些看到阮福洪任和他的妃子们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丑态。 农硥催马追上农洧尾,沉声道:“大王,听闻中国人水师使者到了我大越,要不要探子去打探打探,不要在富春城和他们起了冲突。” 农硥同为农氏一族,足智多谋,乃是农洧尾的谋士。 农洧尾眸中精光一闪,狞声道:“中国人孱弱无能,使者在富春刚好,要么封我为大越国王,要么就将他们杀光!” 农硥劝道:“中国水师不足虑,可就怕其收复广西后大军来犯!” 农洧尾指着遍野悍卒,冷笑道:“我有百战百胜之勇士,何惧中国人?!” 农硥心中长叹,不再言。 …… 永波号水手餐厅,因为嗣德帝带着十几名妃子避难变成了乱哄哄的菜市场,这些妃子服饰华丽,姿色各异,但匆忙逃难中,有的带了小婢,收拾了金银珠宝大包小包,有的地位低下只顾逃命,就怕嗣德帝甩下她,却是随身首饰都没带几件,此时未免自怨自哀,心疼的很,皇宫被贼兵占据后,那还不被贼兵搜刮一空?可再想想,能逃出来就谢天谢地了,落在贼兵之手的下场,想想都不寒而栗。 一位姿容秀丽的王妃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满是悲戚,谁愿做亡国皇妃?她就是嗣德帝最宠爱的皇后阮氏。 “娘娘,奴婢给您去倒杯水。”贴身宫女一边说,一边好奇的看着明妃手里那杯黑糊糊香浓扑鼻的“茶”,好像明妃极为钟爱黑茶,已经令宫女送上了第三杯。水手餐厅自比不得宫中,但有开水、茶和咖啡供应,倒不是专门为这些妃子准备,而是水兵们一直享有的福利。 阮氏轻轻点头,心里却在祈祷,舰队快些起航,早日抵达中国,能有一处避难安身之所。 距离水手餐厅不远艉楼二层宽敞的休息室,玻璃窗外,碧海蓝天,令人心旷神怡。可是室内却阴霾一片,长椅上坐着嗣德帝及三四名大臣,眼见都城就被贼兵所破,谁心里能亮堂起来? 暂时避难到中国军舰上,几名大臣也意见不一,有提议去中国避难的,也有要回都城誓与都城共存亡的。 “主公,等各路勤王人马会师,必将农氏乱党尽诛。”侍卫大臣范文全宽慰着嗣德帝。 谁也想不到,农氏之乱会席卷中南半岛,而北部因为中国广西之乱,也乱贼纷起,眼见农氏山贼匪兵攻州破府,直指都城,为今之计,只有暂避其锋,遣使者会和各路勤王官兵,与贼决战。 休息室的门突然开了,神采飞扬的中国少年统帅微笑踱步而入,众越臣纷纷站起见礼,嗣德帝也不得不起身,名份上本就是下国国主,更甭说现今还要人家庇护了。 叶昭看着这个脸色苍白的年轻国王,抱拳躬身:“大清景祥见过越南王。” 见他态度谦和,全无倨傲之色,大臣们心里都一宽,毕竟少年得志,又此时此景,谁知道这位中国国公会不会全不将国主放在眼中? 嗣德帝感觉也很舒服,忙走上几步,把臂道:“承国公大义施援,今日之恩,小王永铭于心。” 随即更沉声道:“小王思量过,宁玉碎不瓦全,定要留下与贼决一雌雄,还请国公送小王南下永隆,重整旗鼓。”阮氏自永隆、嘉定起家,此二地豪族土兵也乃他立国根本。 叶昭微微一笑,“倒不必急,我水师步兵营已在茶卫布防,待战事定再作计较不迟。” 嗣德帝及众越臣都是一惊,中国水师步兵营不过千八百人,如何与贼势已成来势汹汹的番兵对抗?这位少年国公名声偌大,难道只是好大喜功之徒? 旁人都默然不语,阮伯斋算是叶昭的老熟人,却是帮大家问出疑问心思:“公爷,贼兵挟数战数胜之新威,势大不可抗,正可谓一鼓作气,若破贼,只有暂避其锋忙,待贼势稍滞,破之则可。” 叶昭微微一笑,“各位放心,若我水师难当贼势,再南下永隆未迟。” 众越臣纷纷点头附和,有人心里却担心,水手都去参战只怕会被贼兵杀个精光,可不知道还有没有充足的人力驾船。 叶昭走出休息室,微风拂面,遥望海天一色,突然笑着道:“这越南王是个励精图治的主呢。” 水师管带马大勇一直紧跟在叶昭身边,听叶昭之言眼中闪过异彩,“非亡国之君,大帅,可要?”伸手做了个砍头的手势。他多少能估摸出大帅的心思,大帅来越南为什么?自不是来转一圈遛弯的,越南国王不是糊涂蛋,对大帅控制越南之策怕是个妨碍。 叶昭笑着摆摆手:“非亡国之君,可国未必不亡,这天下大势,可不是一人之力能改变的,越南国上上下下抱残守缺,不足为虑,何况,要他亡国作甚?” “是,卑职好像明白了。”马大勇挠着头。 叶昭一笑,他打仗是把好手,可这国际政治的花花道道他又哪里能看得透彻? “你说,裴天庆可会打一个漂亮仗?”此次茶卫伏击战以裴天庆统率八百水师步兵,有两千富春禁军配合作战,那禁军统领李将军未及禀明国主,凭一腔热血而去。 听这个话题马大勇就来了精神,沉声道:“天庆多巧计,若我去,贼十不存一,却也自损八百;天庆去,贼十能留五,所率之部只伤毫发。” 叶昭微微点头,马大勇适合打大仗、恶仗、硬仗,裴天庆心思慎密,以巧击拙,以少胜多乃是他的强项。 希望这次不令自己失望,叶昭遥望西方起伏山峦,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 “前面是茶卫!翻过去!就是美女、财宝堆成小山的富春城!你们还等什么?!等什么?!” 农洧尾弯刀竖起,声嘶力竭的大喊。 “呜哇!”漫山遍野黑矮的土人们野兽般嚎叫,他们用棍子用刀片捶打着胸口,嚎叫着,铺天盖地的飞奔,从高山俯瞰,小小的茶卫城就好像黄油油的面包,成千上万黑蚂蚁从丘壑、田地、树林中蜂拥而出,汇集成一道黑流滚滚而来,毫无疑问,茶卫这块黄面包顷刻间就会被黑流淹没消失。 炽热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幕,每当征服一座城镇,农洧尾心里都充满着狂热,想撕碎一切的狂热。 只是这一次,好像有些不同。 “轰轰”巨大的轰鸣声,石块飞扬,冲在最前面黑压压的蚁群被密集的爆炸炸得四散而飞,不时有残肢断骸落下。 “嘭嘭嘭”密集的排枪,茶卫城墙上,竖起了黑洞洞的火枪,一面旗帜缓缓升起,黄色麒麟旗,随风飘扬。 “中国人!”农洧尾皱起了眉头。 土人们闻到血腥,却仿佛更加狂热,狂吼着冲向茶卫城,却随着密集的枪声被一排排撂倒。 “大王,不能硬拼!” 农硥焦急的看着这一幕。 “围城!我看他们能支持多久!” 农洧尾大声发令。 夜幕渐渐降临。 黑人土兵们却静悄悄的离开营地,白日间四野扎营,将茶卫城围拢,可农洧尾同农硥偷偷计议已定,连夜奔袭富春,中国水师尽在茶卫,此去一举攻破富春,将中国使者也顺便抓了,威逼中国人封自己为王。 黑皮肤土人脚步轻盈,一个个就好像猫一般灵活,农洧尾相信,等明日中国水师发现留守的疑兵只是小股部队,自己的大军已经到了富春城下。 有些佩服的看了眼农硥,这小子,还真是有头脑。 “轰轰”,大概走出茶卫城十几里远,那令人颤栗的巨响突然又起,“啪啪啪”,密集的枪声在东侧土丘后响起。 “大王,速退!” 农硥心沉到了谷底,不知道来了多少中国人,更不知道他们埋伏在哪里,对方火器威力巨大,只有侦察明白,再寻机会将其诱至丛林,才有机会给其致命重创。 农洧尾也有些胆寒了,黑暗中,土丘上密密麻麻的枪声火花,也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 “撤!撤!” 农洧尾大喊着,可此时,就见茶卫城中一条火把汇聚成的火龙从城中流出,快速向这边飞来,最前面火把一个个熄灭,显然是茶卫城中的中国人倾巢出动,要将自己围歼在此。 可谁又知道,打着火把的李将军是多么无奈,两千多禁军,每人举一只火把跑出来转圈,真正是在跑龙套。 “进树林!”农洧尾暴喝一声,其实不用他喊,土兵们早就飞奔向西侧丛林。 “嘭嘭嘭”西侧丛林中也响起了枪声,只是稀稀疏疏的枪声。 农硥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土兵们已经蜂拥进了丛林,更向枪声响起处冲去,只有几名中国人,定把他们撕成碎片解恨。 枪声歇,好似中国人在撤退,土兵们进了丛林,如同龙进大海,噌噌噌的一窜老高,窜跳之中,飞快的向中国人追去。 “呼”突然一片火起,十余丈方圆马上成了一片火海,丛林中贼兵众立时纤毫必现,“嘭嘭嘭”猛烈的排枪声四面八方响起,农硥终于明白,这片丛林才是中国人围捕猎物的真正陷阱。 “轰轰”爆炸声连绵不绝,枪声如雨,部落土兵一个个栽倒,混乱中,也不知道该逃向何处。 “嘭”,早就下了马混在土兵队列中的农洧尾额头突然爆开,一个倒栽葱,仆倒在地。 当农硥终于和几百名残兵逃出丛林时,面前是一列列富春禁卫军雪亮的马刀。 史书记载,应安南王之请中国海军谋划的富春保卫战,中国水师八百,破农氏于茶卫,斩敌酋农洧尾等三千余首,贼两万余溃败。 …… 轻歌曼舞,金碧辉煌的皇家宫殿又恢复了奢华气派。 嗣德帝与皇后阮氏摆下最豪华的盛宴款待叶昭及广东水师将领。 轻纱中舞女胴体忽隐忽现,极尽诱惑。 “勇士!孤王敬你一杯!”嗣德帝亲自来到裴天庆桌前,举杯敬酒。 裴天庆站起,微笑同嗣德帝碰杯,这极大的荣耀,却激不起一丝涟漪,最激动的时刻,却是回富春时被大帅微笑拍了拍肩膀,说了声“好样的”,现在思及,心里还波澜起伏。 叶昭盘腿坐在东侧第一桌,低矮的金色桌案,金筷玉碗,耀人眼目。 裴天庆这一仗确实打得漂亮,胜和兵工厂出品的手榴弹也大放异彩,其实榴弹历史上早就出现,但随着步枪技术的发展,其威力渐渐显得黯淡,远远不如步枪的杀伤,但现今战壕战术出现,火药的发展,胜和兵工厂的军械工程师马上敏锐的意识到榴弹焕发第二春的时刻来临,不过现今的产品尚属于试验阶段,并没有批量生产,饶是如此,叶昭还是搞了一些过来,却不想对付密集冲锋的土兵当地雷用派上了大用场。 而裴天庆的这个十面埋伏,几乎全部是虚设,鞭炮不知道用了多少,本地经营鞭炮的华商倒是险些大大赚一笔,只是他们不肯收银子而已,也亏新年期间,不然这些鞭炮却也难寻。 “小王再敬公爷一杯。”嗣德帝又来到了叶昭座前,这已经是他敬叶昭的第三杯酒了。 叶昭微笑起身,同他轻轻碰杯,说道:“祝我们的情谊永存!” 嗣德帝哈哈大笑,“公爷说的好,说的好!” 皇后阮氏看着这一幕,笑滋滋的,这少年国公还真是英雄人物,皇上和他结下私谊,必可皇权永固,四海皆服。 却是要跟皇上讲,他想签什么约就签好了,总不能叫人家觉得咱忘恩负义。 …… 舱房,杜老板恭恭敬敬站在桌案旁,大气也不敢喘,他不知道国公爷喊自己来何事,但想也知道,总不会是什么坏事,心里满是期待。 叶昭放下了手中章程,也就是准备给嗣德帝看的草约,无非那么几款,主要的条款有三,第一自然是驻军,当然不会驻在人家的都城富春,富春虽也是港口城市,但若不是遇到部落叛乱,自己的舰队都不好开过来,京师重地,对任何国家都很敏感。水师还是驻军沱淡,两百人常驻军,两月换班,水师舰队也顺便借着换班时间在这附近海域转转。 在来越南的海路上,很多小岛礁岩都被自己插了旗子,更有些取名字的,譬如麻风大王所在海岛,自己取名为“安平”,还令水手在上面礁石刻了此二字,而阮伯斋虽然是个聪明人,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更没提出什么异议,现今之世,就算西方国家,对于岛屿的主权也不大放心上,至于中国越南等国,就更没有海权的概念了。 估摸着以后别说南沙西沙,这距离越南颇近的小岛都没给它剩几个,不过将来人家海权概念提升了,或许送一两个睦邻友好一下也说不定,总不能人家渔船都出不了海,出海就是中国海疆。 第二个条款就是在沱淡租赁土地为华人聚集区,这点上华商们也都很认同。 第三就是在沱淡常设领事,维护华人华侨权益,而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这位杜老板,不但精通越南语,更熟悉本地情形。其实要说起来杜老板是越南国籍,但现今之世这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任命他为领事,就算越南人也不会觉得不妥。 “你看一看。”叶昭将草约递给杜老板。 杜老板忙双手接过,一字字的斟酌,心说莫非国公爷要我给意见?可又觉得不大可能,自己有什么见识?国公爷会专门召自己请教方略。 叶昭端起茶杯,品茶,也不催促。 杜老板一连看了四五遍,都快背下来了,才恭恭敬敬道:“小人看过了。”见公爷点头,又恭恭敬敬将草约双手放于桌案之上。 “你做这个领事,可好?”叶昭淡淡问。 啊?杜老板呆了一下,惶恐的连连摆手,“公爷,小人,小人见识浅薄,可,可不敢,不敢。” 叶昭笑道:“没什么敢不敢的,这领事啊,本朝第一次设这个名目,算不得官,没品没阶,算是我将军府的幕僚吧。作得好做不好的总要有人来做,我觉得你行,可有一点,你的生意要放一放,这职位最忌讳的就是假公济私。” 杜老板心里热得很,虽然公爷说没品没阶,但想也知道,在沱淡城,那就是官,而且是高高在上的官,越南番子管不到的官。只是,和官家打交道,实在福祸难测,尤其是这个领事,又没见人作过,没先例可依,万一出了差错,只怕脑袋不保。 叶昭又淡淡道:“这事我定了,你就踏踏实实的办差,遇到不明白的,可写信给广州,事事小心谨慎,自不会出问题,我选你啊,也是看你细心,人呢,用市井说就是仗义。” 国公爷都这般说了,那推是肯定推不得了,杜老板忙撩袍跪倒,俯身道:“小的定竭尽全力为公爷办事。”听到公爷评价自己用了“仗义”二字,杜老板心里美得很。 “起来吧!”叶昭伸手虚抬,又问:“你可知道做这越南领事何为首要之务?” 杜老板犹豫着,道:“为国人争权益?” 叶昭笑着摆摆手:“那是你的分内事,而且你用这个争字就错了,首要之务你就是要学会平等,平等对待本地官员,不可恃强凌弱流于言表,平等了,你所说的这些权益,又何须用争?” 以表面的“平等”换取不平等条约,这才是外交的至高境界。 见杜老板神色迷茫,叶昭知道以他的见识,自然理解不了自己话中深意,只能慢慢来,在实践中去体会。 “公爷,小的有些明白了。”杜老板自不是真的明白,但茶卫一战后,在越南的中国人可都扬眉吐气,更觉得越南番子野蛮未开化,王师至,威凌四海。公爷这是告诉自己戒骄戒躁,杜老板是这么想的。 叶昭点头,端起茶杯:“你下去吧!” “小人告退!”杜老板忙躬身退出。 叶昭的目光投在桌案角的一封信上,就不由得微微一笑,这是蓉儿写来的,僧王赴粤,蓉儿趁机在亲卫护送下来了广州,蓉儿信里,问自己什么时候回去。 自己也想快些回去,不说其它,僧王已经在肇庆扎营,胜保也已在广州上任。 胜保住进了原来的广州将军府,两座衙门算掉了个个儿,原来的将军府成了总督衙门,原总督衙门则变成自己的将军府。 胜保这个人,听闻狡诈无比,宦海起起伏伏,可说是老字号重臣,来到广州,自不会甘心做个挂名总督,想与他相安无事,怕是极难。 自关外发迹,自己在很多大臣眼里应该更像暴发户,也是第一次,遇到真正的考验。 慢慢点起一根雪茄,叶昭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二章 后宫 1857年二月底,中越签订《富春条约》,后世史书将这份条约的意义描述为越南被纳入大中华体系势力范围的开端。 1857年三月,广东水师离开沱淡返航。 随着广州成为最富活力的通商口岸,香港码头也变得繁忙起来,挂着各国旗帜的火轮船穿梭往来,西营盘、黄泥涌一带行人也越发熙熙攘攘。 二层小洋楼,隔着彩色玻璃,可以眺望林荫稠密的跑马场。 叶昭和格林相对而坐,品着咖啡闲聊。 格林乃是胜和行火药厂的负责人,本来在香港的分厂,应由叶昭全权管理,只是叶昭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是以也就默认了格林成为火药厂负责人的身份,不过名份上一直没有扶正,翻译成中文的身份是“代理厂长”。 格林介绍着火药厂的运营情况以及即将运抵香港的兵工厂机械,包括一套日生产能力为一千磅火药的机器、并铁气锤也就是气锤敲铁机、拉铜机器、铁炉气炉等等。 如果组建完毕,这不仅仅只是一家生产步枪、枪弹、手榴弹、炮弹的兵工厂,理论上,有佛山的钢铁厂配合,甚至巨型口径的火炮都可以造出来,只需有相应技术人员,引进新设备,稍加变通而已。 有炸药厂的工作经验,格林对中国工人的学习领悟力大为赞赏,是以此次来中国的除了技术工程师,娴熟的技术工人不多,准备大批培训本地工人,毕竟雇佣中国劳力价钱极为低廉,年薪只相当于伦敦工人的十分之一,还特别吃苦耐劳,没有加班被盘剥的概念。 “兵工厂新址定在佛山,过些日子,你这个工业炸药厂也搬过去。” 格林一下怔住,全搬去佛山?这可没听威尔斯先生说过,抬头看去,叶先生一脸平静,就好像随便吩咐谁倒杯茶一般淡定。 “叶先生,那,我给威尔斯先生写封信?”格林小心翼翼的征询叶昭意见。 “可以,设备几天后就到是吧,直运接佛山去。” 格林心里发苦,这不明告诉自己,写不写信也要这么办吗? 兵工厂炸药厂搬去佛山,格林知道,这分明是中国公爷要将其牢牢掌控在手心里,从商业角度考虑,搬去佛山也没什么不妥,毕竟那里建起了远东最大的钢铁厂,兵工厂有其支持,发展前景美妙。 可只怕兵工厂炸药厂搬去佛山之后,就再不是纯商业企业,发匪来买枪械,难道公爷还会卖与他不成? “你听我的,威尔斯先生在这儿,也得听我的。”叶昭语气很平淡,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格林当然知道,整个胜和行,威尔斯大股东六成股份,叶先生四成股份,本来就平起平坐,在中国,威尔斯先生只怕就更要以叶先生意见为准了。 “那,好吧。”格林终于下了决心,总比马上被叶先生炒掉好,以后威尔斯先生若翻旧账,至少在中国,叶先生能保住自己。 “恩,你把这差事办好,有问题,找瑞四。”叶昭说着就站起身向外走,格林急忙起身相送,叶先生总是这样,该说的一句不少,不该说的一句不多,每句话语气平淡却好像压迫着你,有着一种不容人抗拒的压力。直觉上,这位叶先生比威尔斯先生深沉的多,也可怕许多。 …… 将军府荷花楼已经竣工,中西风格结合的建筑,淡红色三层楼,琉璃飞檐,雕梁画柱。 蓉儿穿着可爱的小牡丹旗袍,高高的漂亮旗鞋,更显粉雕玉琢眉目如画,从将军府正门一直将相公迎进后宅,见到相公,蓉儿开心极了,很想拉着相公的手一起走,可成群婢女紧跑慢跑跟在身边,蓉儿只好摆出主母的矜持,轻盈盈跟着相公回了内宅。 荷花楼的布局由中西名家设计,一层有大宴客厅、书房、吸烟室、音乐室等等大大小小房间十几个,而二层和三层几乎一模一样,全部是一个个套间,按照叶昭的说法乃是一室一厅。 二层和三层结构一样,靠南是长长的走廊,玻璃彩窗封闭,垂着欧洲风格的雪白蕾丝窗帘,长廊由东而西,北侧则是一扇扇奢华厚重的红木门,每道门推开,里面就是一室一厅的套间。 每座红门上,都有刻工精巧的金漆牌,雕刻着每个套间的名字,例如蓉儿,就选了二层东数第二间的“雏菊阁”,而叶昭,与蓉儿相邻,东数第一间的“金盏阁”,实际上由东到西,套间的名字是以每月幸运花为名,例如一月的金盏花,二月的雏菊花等等。 每个套间硬件设施是一样的,至于软件,自然由主人决定,就好像蓉儿喜欢睡小弹力绵床,叶昭的金盏阁则是架构复杂的架子床。 套间里外两间,里面自是卧房,外间同样有软榻,供贴身丫鬟休息,而说是一室一厅,实则洗漱间、餐厅俱全,洗漱间里,抽水马桶、浴缸都是选用的顶级产品,基本上,和现代的洗漱间没什么分别,除了更为奢华。 因为将军府的荷花楼,广州算是有了第一条通往城外流水河的下水道,当然,也仅仅是贴着墙边走的沟渠,上面盖了厚厚的石板而已,不过叶昭相信,慢慢广州市区的下水渠就会四通八达发展起来,首先那些富户,见识了将军府的下水系统后,就算不用抽水马桶,也会发现“夜香”这个十分恼人的问题很容易解决,那么谁也不愿意还用那种脏兮兮的露天茅厕。 而那时候也就是真正架设下水管道的开始。 自来水厂虽未正式投产,可通往将军府的管道已经供水,同时将军府内架起了锅炉,牡丹楼里热水凉水全部自动供应。 蓉儿对自来水很是感兴趣,她虽选好了房间,但一直没搬进来住,跟着相公进了金盏阁,看到相公洗脸洗手时自来水管冒出的热水,好奇的打量着,更偷偷去拧了下冷水开关,嗤,水龙喷出,蓉儿吓了一跳,忙用力关上。 叶昭哈哈一笑,伸手就像抱小孩那样搂着她双腿抱起来,,笑道:“小可爱,想我了么?”其实叶昭早想抱抱她了,但外面婢女紧随,可不能不照顾她主母的权威,在旁人面前,可不能对她像对孩子一般。 蓉儿被相公这么抱着,差点没气死,真想用小额头狠狠撞相公脑袋一下,用力挣扎,说:“放我下来!” 第二十三章 交锋 叶昭笑呵呵把蓉儿放下,被小家伙白了一眼,更是乐不可支,摸摸她的小脑袋,道:“娘子,新家好不好?” 蓉儿还未说话,外面传来吉祥娇脆的声音:“主子,李小村求见。” 叶昭一笑,恩,琢磨着他也该来了。 荷花楼东侧门出去是一条红木长廊,直通会客花厅,长廊上挂着几笼唧唧喳喳蹦蹦跳跳的鸟雀,叶昭苦笑,定是自己那糊涂阿玛叫蓉儿给自己带来的,可心里却暖暖的。 会客厅重新装潢过,木椅换成了欧式沙发,红木茶几,四下翠竹碧花,中西风情相得益彰,别有一番奢华。 长沙发虽然坐上去舒服的很,可李小村却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不如坐木椅来得自在。 听到脚步声响,李小村急忙站了起来。叶昭快步而入,伸手虚压,“小村啊,坐,坐吧。”走过去就坐到了茶几对面。 李小村却不敢坐了,这和公爷相对,平起平坐,可得多大的胆子? 叶昭也发现了问题所在,新客厅第一次用,西人设计师还是不懂东方风俗,看来要重新摆设沙发方位。 看到茶几上厚厚的一摞文书,叶昭就笑:“都甚么?”当下拿起来看,现今洋商华商对广州城发展热情大涨,各种投资计划数不胜数,这摞文书都是李小村精选的认为可行的方案。 最上面的计划书乃是几大洋商行拟筹备兴建自来火厂,为西关以及广州市中心将军府一带住宅照明供应煤气,而且为了招揽顾客,还拟在西关以及市中心一带免费安装几盏煤气路灯。 叶昭琢磨着倒也可行,毕竟电能应用要二三十年后,普及就更遥远了,就算自己能提前电能时代的到来,可煤气灯要被淘汰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何况任何科技都不是能独立发展的,就比如灯泡,自己知道用碳化竹丝甚或钨丝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可在抽气真空装置技术未达到新高度前,自己的这点知识实则没什么用处。 煤气路灯,好像到了二十一世纪,香港还保留了几盏呢。 “可行,煤气路灯嘛,可以多安几盏,你跟广州府郭敬之商量商量,叫他每月拨出点银子意思下,就以市价的两成付银子,不干的话就不许他安路灯,谁叫他这路灯是在做广告呢?这无形的收益可不少。” 叶昭说着话,放下了第一本文书,又拿起下面的来看。 又有几名英法中商人要筹办“租轿房”“马车房”等等,现今广州街头,渐渐出现了随传随到的抬轿,算是现时的出租车吧,这些商人却是盯上了这块蛋糕,要求政府管理混乱的出租轿子市场,例如发牌上税等等,而交给他们成立的公司,自然就好管理。 至于准备成立出租马车业务的马车房,叶昭就摇摇头,如果满大街跑马车,可太不卫生,当然,想也知道现时租得起马车的没有几户人家。 “可行,但抬轿子的苦力都是穷苦人,不必加入其租轿房等等商行,他们要吃这块饼,自己买轿子雇人去!而且,有粤商是吧,要照顾自己人。” 叶昭说一句,李小村就在笔记本上记下,毕竟今天事务太多,万一误解国公爷的谕令未免糟糕。叶昭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哑然失笑。 再往下看,又有一英商准备引入伦敦的蒸汽公交车,叶昭就蹙起了眉头,听霍尔说起过,这庞大的家伙比压路机还笨重,又操作不便,经常横冲直撞的把沿街店铺撞烂,伦敦市民都忍受不了,一再要求政府取缔其公交公司呢,何况广州人? “不可行!”叶昭放下了这本文书,又道:“你跟他说,如果是铺铁轨的马车公交,倒可以考虑。”从市中心到西关再到黄埔港一线,确实应该起一条公共交通运输工具。 再往下看,又有要办报的,办书信馆也就是邮局的,办牛奶棚的,教会请求办学校的等等等等。此外还有一些建议,例如在西关和广州市中心设立消防龙头,自来水厂为其供水;成立卫生部门接种牛痘、检查妓女性病等等,这应该是一些对广州的居住安全和卫生环境有顾虑的西人提出的建议,毕竟上海有工部局,一应事务商人都有发言权,而广州租界都无,以中国官员的一贯作风,一些商人对广州发展抱有顾虑也很正常。 其实有些建议未免吹毛求疵,就算伦敦巴黎现时都未能实现。 叶昭一本本看着,一一作了点评答复。李小村用心记下,心里这个钦佩啊,简直比得上三国演义小说里的庞统了,可庞统不过是处理区区一县杂事,国公爷这可是本本办的国家大事,却一气呵成、决断英明,句句点评都令自己有茅塞顿开之感。越是和国公爷近距离接触,越发觉得公爷真乃奇人,国士无双。 将一摞文书翻过,叶昭就看向李小村,说道:“说给我听吧,那些难办的事儿。” 李小村惊佩愕然,随即躬身道:“公爷圣明!” 叶昭端起茶杯品茶。 李小村叹口气道:“旁的倒没什么,主要有两件事学生力有不逮,其一,新安县村民阻挠铺设电线杆,学生亲自去新安,却险些被村民围殴。那知县黄光周,推搪敷衍,私下只怕乃是纵容村民的幕后黑手;其二,西关商人刘进,前几日因雕刻印刷西洋书籍而下狱,乃是胜保大人点名缉捕,学生却也保不得他。” 刘进?叶昭知道这个人,三十年代以来,广州印刷出版书籍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溯其原委,原两广总督阮元在广州大规模刊刻丛书开了好风气,往后许多十三行洋商巨富也参与到这个行列之中,有潘仕成的《海山仙馆丛书》、伍崇曜的《粤雅堂丛书》等等,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为迎合市民文化而出版的各种小说、戏剧和诗词集。 刘进就是一名书商,而叶昭对他有印象是因为早听闻去年广州条约签订后,刘进就准备办报,“所有一切国政军情,世俗利弊,生意价格,船货往来,无所不载”,当然,现阶段的报纸新闻纸主要还是商情为主,刊登船期以及船只停靠码头的航运消息、洋银、铜钱兑换率等的铜钱价、各地物价信息及地皮买卖租赁等各种广告。 却不想他被胜保抓起来了。 叶昭微微蹙起了眉头。 李小村看着叶昭脸色,不再说话。胜保前几日去了肇庆军营,倒好象故意似的,僧王和胜保都在肇庆,按照礼节,公爷自应前去拜会。现今广州城那些消息灵通的人士,只怕全都在观察这三位巨头的一举一动,从中揣测未来广州城的局面。 “你下去吧,我知道了。”叶昭淡淡说了句。 李小村忙躬身告辞,可退出客厅前实在忍不住,回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公爷,这两日可去肇庆?” 叶昭淡然道:“不去。” 李小村心中一安,点头,快步而出。 …… 新安县毗邻香港岛,前几年多有华人从新安渡船去香港岛讨生活,天地会众自新安潜逃至香港的更不在少数,贩卖“猪仔”去澳洲当淘金奴隶的洋商代理人们,同样喜欢在新安招募欺骗生活贫苦的乡民。 新安县县衙偏厅,知县黄光周正与孔师爷密议,黄光周对于西洋奇淫巧计一向深恶痛绝,架设从香港到广州的电报线必然要过路新安,听闻此条款,他每日间如鲠在喉,虽不敢同人直议景帅之非,但心里可窝了一团火。 而朝廷下谕调胜保大人为两广总督,黄光周立时觉得守得云开见月明,胜保人刚到广州,他的折子就呈了上去。 半个月前村民围殴来架设电报线杆的番鬼,本来是一桩乐事,可景帅回了广州,可就未免令人担惊受怕了。 “名世,我明日去广州,求见国公爷负荆请罪,你看可好?”黄光周是个小胖子,看起来好像愚钝,但那眯缝的小眼睛里精光闪闪,锐利无比。 孔师爷摸着山羊胡,微笑点头:“正该如此。” 黄光周端起茶杯,似乎在自言自语:“本官实在也有办好夷务之心,奈何,奈何百姓激愤,本官也难啊!”说着叹口气。 孔师爷笑道:“正是,景帅定能体谅大人拳拳之心,必不会见责。” 黄光周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喝茶。 “大人!有来自广州城的差官求见!”一名差役快步而入,抱拳禀告。 “广州差官?什么差官?”黄光周一怔,眼睛眯了起来。 “好像,好像是总督府的腰牌!”差役也没看清人家来路,听说是广州上差,亮了亮腰牌,吓得他赶忙飞奔进来报信。 “哦?有请!”黄光周站起身,同孔师爷一起迎出了偏厅。 卵石路上,差役在前,赔笑引三名深蓝排扣中山装精神爽利的小伙子走进来,看到这几名差官的官服,黄光周心里就冷哼一声,奇装异服,可还记得祖宗么?广州城,可真乱得没边了。 脸上却挂笑,见礼道:“下官新安县黄光周,不知道几位上差是何衙何署?”现在广州衙门也多,门门道道更多。 领头的小伙子就掏出了蓝皮本证件,打开给黄光周看,上面还贴有小伙子的照片,有红印铅字,小伙子很平淡的道:“在下乃是将军府内务局行动署副官韦明!” “哦,韦副官!”黄光周心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可也得捏着鼻子见礼。 小伙子收起军官证,又双手极郑重的从旁边下属手里接过一张蓝皮纸,展开,啪的一打立正,大声道:“将军府令!新安知县黄光周阻挠军务建设,延误军机,着内务局革职拿办,待报吏部、刑部定罪!”说完,小伙子就一挥手:“拿下!打掉花翎!” “混蛋!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话?你们有什么权力……”话音未落,已经被人按倒在地,将头上顶子摘了。 “你们无法无天!算什么东西?”黄光周要气晕了,都不知道哪来的官差,又哪捏造的罪名,竟然就敢直接摘自己七品正堂的乌纱,这成什么话? “闭嘴!将军有令,若反抗,格杀勿论!”韦明阴着脸,掏出了手枪,黄光周哪见过这架势,一下腿就软了。 “带走!”韦明冷冷吩咐了一句。 两名行动组组员拖着瘫在地上的黄光周就向外走,孔师爷呆了半晌,小跑追了几步,强笑道:“这,这,官爷,县衙不可一日无主……”见到韦明刀子般阴冷的目光射来,孔师爷半截话马上憋了回去。 “你是孔师爷吧?”韦明冷冷的问。 孔师爷心下一寒,自不知道人家内务局行动前那是定要调查的清清楚楚,何况各县主事资料,早就在内务局有存档,赔着笑:“是,是在下……” “将军口谕,县衙一体事务,由县丞周京山署理,待决!”韦明冰冷的语气也缓和下来,“周县丞那儿我本来要走一遭,既然您在,就烦您知会一声。” “是、是……”这时候孔师爷除了连声称是又哪敢多言? …… 将军府书房,叶昭静静的品茶。 广东巡抚柏贵站在桌案旁,大气不敢出,额头一个劲儿冒汗。 “那胜保说抓人就把人抓了,说下大狱还就把人下里面了,我倒要问问你,这刘进到底犯了什么弥天大罪啊?不就是印了本书吗?喏,你看……”叶昭指着靠墙书架上层层叠叠的书籍,“我这还有本,你怎么不把我也抓了?” “卑职,卑职……”柏贵全身冷汗直冒,哆哆嗦嗦的拿出手帕擦汗。 叶昭品了口茶,慢慢道:“我也知道你的难处,这就回吧,把刘进给我保出来。若男监女监你这巡抚都管不到,那还能指望你甚么?” “卑职知罪!卑职这就去办!”柏贵怎么也没想到公爷回到广州,就针尖对麦芒的跟胜保对上了,本来以为怎么也要维持面上一团和气呢,是以胜保捕人柏贵极为配合,可眼见公爷不尿胜保,那还有说的?公爷要倒了,以自己在京城的名声,那还不马上被革职? 现下心也定了,一路跟公爷走就是,尽头是黑是白,那都没办法。 又急忙表心迹:“公爷,卑职现下明白了,以后定不会办糊涂事。” 叶昭微微点头,没吱声。 柏贵忙告辞倒退而出。 叶昭抿了几口茶水,踱出书房,却见走廊上俏丫头如意袅袅而来,福道:“主子,外面报,两广总督胜保求见。” 叶昭点点头,听闻他回了广州,想也是为了新安县的事。 当下施施然出了荷花楼,东侧门恭恭敬敬站着常顺,他虽是公爷亲随,却是不敢踏入荷花楼半步的。 会客厅内,胜保坐在西洋沙发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干瘦干瘦的,但却显得精壮有力,自有一股子威势。 听到脚步响,胜保起身,同叶昭见礼,微微拱手:“公爷,下官有礼。” 叶昭笑道:“制台大人来广东,本官早欲拜望,可惜事务缠身,一直去不得肇庆。” 说着话,两人宾主落座,自有人奉上香茗。 “公爷威震两粤,败罗刹、克英法,越南耀武、珠江亮剑,胜保一直钦慕的很,今日一见,算了了下官一桩心愿。”品着茶,胜保话说的极为客气。 叶昭摆手道:“制台与博多勒噶台亲王统哲里木、卓索图、昭乌达蒙古诸王劲旅灭北窜发匪于静海,斩匪首林凤翔、李开芳,此为不世勋功。本官荧光之火,怎敢争先?” 胜保脸上全无得色,显然是极深沉的人,品了口茶,就转入了正题:“公爷明鉴,听闻公爷府上私拿命官,可有此事?” 叶昭微微一笑:“制台言重了,那内务局虽隶属将军府,却是吃皇粮的衙门,所辖编制具有备案,乃是行军法、刺探剿灭贼匪秘密组织等特差之署,两宫太后曾对本官此举大为褒扬,可非我府上私设的公堂,私拿就更谈不上。” 胜保脸色阴阴的,道:“虽如此,但黄光周乃七品正堂,因何获罪?本官可代公爷弹颏,公爷说拿便拿,怕是有违律制吧?” 叶昭笑了笑,道:“黄光周贻误军机,制台怕不知道,香港到广州一线之电报传递军情之便,本官尚准备等此线架定,即刻架广州、韶州、肇庆、南安电报网络,则军情通达、调度有度,破发匪、贼党添一绝佳助力。今因黄光周鼠目寸光,坏我大事,累剿灭发匪之计,延误神炮营北伐,罪莫大焉,砍他十个脑袋怕也难赎其罪。” 胜保一滞,他也不大懂叶昭所言,但见叶昭振振有词,想也理直气壮。胜保微微蹙眉,道:“不管怎样,公爷也该事先知会下官一声才好。” 叶昭淡然道:“军务之事,必然雷厉风行,才有法可依,有令可行,扰我军务者,我都可拿得,都可办得!制台以为然否?” 胜保端起茶杯品茶,脸色越发阴沉,坐了会儿,随即起身:“下官告退!” 叶昭微微点头。 第二十四章 “贤内助” 金碧辉煌的暖阁,黄澄澄的好似弥漫着帝王之气。 听人念着胜保的折子,坐在炕桌旁,雍容华贵的钮祜禄氏轻轻蹙起秀眉:“景祥这孩子,怎么还怄上气了?” 暖阁外,传来轻笑:“姐姐,要我说呀,也怨不得景祥,年少气盛嘛,本来仗打得好好的,胜保跑去插一杠子,少年人,没怨气才怪。” 钮祜禄氏叹气道:“可老六说的也对,就怕这孩子急于求成,乱了法制。” “妹妹”清脆有力的声音:“老六就是怕这怕那,没有一点锐气。这广州城,南方的局势还都不是景祥那孩子凭着一腔锐气稳下来的?要靠老六啊,难!” 想起景祥的好,钮祜禄氏眉头就舒展开了,点头道:“是啊,这孩子可真是打了挺多胜仗,要不,咱把胜保喊回来吧?”慈安太后就是如此,对于军国事不甚明白。 “那可不行,哪有朝令夕改的,再说朝里的事儿可不是姐姐和我能说了算的,不过姐姐您知道胜保外面人都喊他什么吗?都喊他败保!他的折子您就别当真,景祥就这点好,从不写折子背后说人坏话。” 钮祜禄氏又点头,“是,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景祥嘛,千好万好,可就一点……”清脆有力的声音停了口,是啊,千好万好,可就是叫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少年,他到底心里埋藏着甚么?为什么总感觉他在谋划甚么? …… 叶昭在想什么呢? 坐在书房里,品着茶,叶昭琢磨着下一步的计划,是的,终于可以制定计划了。 在广东站稳脚,以广州发展带动全省发展,炸药厂兵工厂落成,在枪械技术上找到创新,利用各种新兴企业培养出第一批技术力量,实际上,通过实践,相信以国人的头脑,会诞生出能设计创新的人才。军事上,要想办法将自己的“势力范围”扩展到江西、福建,斗倒胜保,削弱僧王实力,这就是自己的近期目标。 僧王在肇庆军营,蒙古铁骑五千,步兵一万,其中步兵半数为火器兵,当然,大多数为鸟枪抬枪以及落伍的滑膛枪,当然,也有装备卡曼尔莱德M1842步枪的两个步枪营,虽说战力不会很高,但依照战术上重视对手的思想,倒也不能小看它,骄兵必败嘛。 怎么削弱僧王实力,倒是要仔细琢磨琢磨,毕竟僧王一枝可算大清国的中流砥柱,在未来可能会成为自己的阻滞。 京城,因为自己的介入看来第二次鸦片战争抑或说中英法战争就这样结束了,圆明园躲过了一劫,也好也不好,京城若不闹出点动静,自己终究不能改天换地,这个远期目标却也要慢慢考虑了。 品着茶,叶昭又陷入了深思,他却绝不会想到,此时,就在自己头顶荷花楼二层,蓉儿领来了位不速之客。 二层东数第三个套间,蓉儿的雏菊阁西侧,唤作“海棠阁”。 锦二奶奶怯怯的跟在蓉儿身后进了海棠阁,在国公夫人引领下,各个房间转了一圈,确实大开眼界,令人叹为观止。 “怎么样,好不好?”蓉儿个子虽小,眉目可爱,叶昭疼得她不得了。可在外人面前她可是辅国公夫人,一板一眼有模有样,姿态端庄着呢。 锦二奶奶也确实心里忐忑,不知道国公夫人突然召见自己作甚,可不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找自己算账吧?心都抽紧了。 听蓉儿问,锦二奶奶忙道:“回夫人话,神仙居所。” 蓉儿漂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好奇的看着锦二奶奶,把锦二奶奶看得心里发毛,今日要被无端端辱骂甚至毒打一顿都只能忍着,就怕国公夫人想出什么恶毒的法子来折磨自己,想到自己对付眼中钉的恶毒手段,锦二奶奶雪白小手不由得沁出香汗。 蓉儿确实对锦二奶奶很好奇,来广州没几日,就听吉祥说起了这个人,说府里传言,她经常和相公出双入对的溜达,今日一见,还真是个倾国倾城的尤物。 “你就喊我姐姐吧。”蓉儿稚声稚气的,却自有一种高贵气质。 “民女,民女不敢。”锦二奶奶垂下螓首,这时候,倒真希望恶人能突然冒出来。 蓉儿道:“有什么敢不敢的?我带你来这海棠阁,就是想叫你以后住这儿!” 啊?锦二奶奶吃惊的抬头看着蓉儿,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说。 蓉儿伸手,俏丫头吉祥忙送上一张纸,蓉儿递给锦二奶奶看,说:“陶家的事你不用操心,他修书都写了,你大可安心住下!” 事情是叫吉祥去办的,吉祥找瑞四帮忙,那要陶老二写一封修书还不简单? 锦二奶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说不出话,却听蓉儿又道:“你就当是我这个姐姐邀你来住几天,明日就来吧。” 蓉儿年纪虽小,但作为正室,可不想相公被人笑话,整天带着有夫之妇东跑西颠成什么话?相公稀里糊涂的,自己作为贤内助,总要帮相公把事情办好,不能叫人笑话公爷府没有规矩。 但蓉儿不知道相公的心思,绞尽脑汁自以为想了个好办法,以姐妹之名邀锦二奶奶来府里住,若相公想给她名份纳她为妾,自由得相公,若是自己猜错了,相公没有那层意思,那相公也不知道自己的小计策,自己也不会被相公骂。 只是,蓉儿想起相公身体有恙,又觉得相公与锦二奶奶的传言只怕有误。可蓉儿也知道,自己年纪小,很多事不懂,金凤是过来人,或许真能帮到相公也不一定,若能治好相公的病,那可就太好了。 锦二奶奶拿着修书错愕了好久,听国公夫人邀请自己来这荷花楼住,隐隐能猜到蓉儿的小心思,可这是真的吗?是不是这位小夫人想折磨自己的诡计? 一入豪门深似海,陶家同国公府比起来那真是麻雀宅子了,可尽管如此,里面的明争暗斗有多激烈锦二奶奶深知,就更莫说国公府这种当朝最顶尖的权贵之家了。 小夫人年纪虽小,眼里又岂能容得下沙子?只怕多半是看自己碍眼,想了什么恶毒法子对付自己。 “明日你就来!”蓉儿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清清脆脆斩钉截铁的说。 第二十五章 阶下金枝啼 晚饭蓉儿叫厨房开了小灶,令叶昭奇怪不已,这小丫头,每日都缠着自己在一楼餐厅吃大灶的嘛,怎么突然转了性了? 咬了几口馅饼,颇觉索然无味,将碗碟一推,对旁边伺候的俏丫头如意道:“你们吃吧,我上楼,夫人在楼上吧?” “在。”如意恭恭敬敬的。 叶昭施施然踩着厚厚的红地毯上楼,要说唯一的遗憾,就是拖鞋虽软而舒适,有时却怀念光脚丫子穿硬底塑料拖鞋的感觉。 雏菊阁的门开着,但有山河屏风相隔,看不到里面情形,听到蓉儿正说话呢,进了客厅,叶昭就笑道:“娘子,又偷嘴呢吧?” 转角直奔餐厅,站在餐厅门旁的吉祥忙帮公爷撩起珠帘。 叶昭却猛地一怔,就见铺着蓝白花餐布的雅洁餐桌旁,坐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儿,小美人粉雕玉琢,可爱的冒泡;大美女雪腻酥香、倾国倾城。 小美人荷花旗袍淡雅清素,大美女红罗华丽耀眼,大小尤物坐一起光彩辉映,赏心悦目。 锦二奶奶慌乱的站起来,怯怯的福下去,虽早知道会有遇到恶人的一天,可真到这一刻,心慌慌的不知如何是好,这不同于跟恶人在外面东跑西颠。一来不知道国公夫人心思;二来荷花楼分明是恶人内宅,谁知道会不会犯了他的禁忌,把自己赶出去。同陶家那边已经断绝了关系,再得罪了恶人,自己处境可就悲惨了,这是不是就是国公小夫人的用意呢? “你怎么在这儿?”愣了会儿,叶昭有些发懵。 “相公,妾身认了金凤做妹妹。”蓉儿极端庄的轻盈万福。 听到小家伙的话,叶昭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做手势道:“坐,都坐吧。”见餐桌上摆的是白粥小菜,遂回头对吉祥道:“给我也盛碗。” 坐上餐桌,看着蓉儿,叶昭奇道:“你怎么认识二夫人的?” “公爷,凤主子被陶家休了,可不是二夫人了。”帮叶昭送上碗筷,吉祥俏脸含笑,她乃是蓉儿贴身,倒是敢同叶昭说话,而且也是为主母拿分不是? 叶昭更是惊讶,转头问锦二奶奶:“陶老二欺负你?” 锦二奶奶轻轻摇头,在蓉儿面前,不敢跟叶昭说话,俏目更不往叶昭身上瞟。 餐桌上沉寂下来,蓉儿虽和叶昭单独相处时也淘气,但此刻自是食不言寝不语,做足了规矩。 用过餐,锦二奶奶告退,叶昭和蓉儿进洗漱间洗漱,吉祥如意本想进来服侍,但见进洗漱间的时候公爷将夫人挤在门口不许她进去,急得小夫人脸都涨红了,夫妻俩可恩爱的很,有意思的很。两个俏丫头相视一笑,就没跟进去。 和蓉儿并排站在洗漱台前刷牙,叶昭看着镜子里刷牙姿势极为可爱的蓉儿就笑:“我们家蓉儿越大越漂亮了。” 蓉儿也不理他。 叶昭洗漱过,就拿着毛巾,帮刚洗过脸的蓉儿擦脸擦手,喃喃有词道:“一擦脸,二擦手,三擦擦出个大美人!” 蓉儿无奈的看着相公,有时候感觉相公比自己还像孩子。 “好了,漂亮了!”叶昭站在蓉儿身后,一起照镜子。 出了洗漱间,吉祥如意已经收拾好餐厅,见叶昭挥手,就都退了出去。 叶昭伸着懒腰,躺在了客厅软榻上,笑问道:“蓉儿,你怎么认二夫人当妹妹了?” 客厅没了人,蓉儿就踢掉漂亮的小旗鞋,也躺在软榻上,向叶昭身边挤了挤,想眯一觉,她喜欢被相公抱着睡。 “怎么不说话?”叶昭捏了捏她吹弹可破的小脸,这香软稚嫩的小身子贴过来,也委实令叶昭心下叫苦,只能平躺身子,让蓉儿抱着自己胳膊好了。 蓉儿不是不想说话,是怕猜错了被相公骂,好像自己耳根软,轻信风言风语一般。闭着眼睛,装听不到。 叶昭以为她累了,就笑笑,轻轻搂着她,说:“睡吧。” “相公,您去海棠阁看看吧,金凤刚来,别不习惯。”好一会儿后,叶昭都有些朦朦胧胧了,蓉儿突然睁开了清澈的大眼睛。 “不去了,懒得动。”叶昭含糊的说,确实想这么睡一觉。 “您就去吧,她第一天来。”蓉儿小声的说。 叶昭微微一怔,睡意也消了,蓉儿一向听话,可没要求过自己什么。 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陶老二突然休了锦二奶奶,又为什么蓉儿要认她做妹妹接她来荷花楼住。 “蓉儿,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传言了?”叶昭好笑的问。 蓉儿只能死撑,用力摇着小脑袋,“没,没啊!”可就挺孩子气了。 叶昭快笑死了,捏捏她小脸,想了想道:“好吧,我去看看她。”这不成强抢民女了么?也不知道锦二奶奶心里怎么想?会不会被吓坏了?还是去解释一番的好。 穿鞋下地,叶昭出屋前鬼使神差就回头对蓉儿说了句:“我一会儿就回来。”好像,心竟然有点虚,就真如同跟正室夫人告别,去看小妾一般。 虽说早就习惯妻妾成群的风气,可真到了自己头上,一时间还是心慌慌,感觉上对不起天下对不起地,谁叫心底深处有那根深蒂固的现代观念作祟呢? 可话说回来,说真格的,蓉儿即不是自己真正妻子,锦二奶奶就更谈不上小妾,自己慌个什么劲儿? 叶昭也只能心底苦笑。 蓉儿也坐起身,清澈大眼睛看着相公背影,慢慢垂下头,小声道:“您,您就宿金凤那儿吧,她,她服侍的好……” 叶昭一怔,回头看着蓉儿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突然一疼,但没说什么,转身出门。 不知道怎么的,蓉儿眼泪慢慢淌落,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哭,可,可就是忍不住。 …… 俏丫头招财暂时发给了海棠阁,见主子进来做手势,招财就轻轻退了出去。 锦二奶奶俏脸苍白,正坐在雪白毛皮的软榻上发呆,海棠阁有锦二奶奶带来的家俬,墙角木雕的格子架,上面放有金西洋帆船、青竹丝联珠瓶等等,应该是锦二奶奶香闺格局,富贵又洋气。 叶昭的脚步声她未听到,等叶昭走到跟前才猛地惊觉,怯怯的起身。 自从越南渔村之事后,叶昭还没同锦二奶奶单独相处过,此刻思及自己耍流氓的行径,也不由得汗颜。 干咳了一声,叶昭正色道:“二夫人,蓉儿年少无知,我行为孟浪,可真对不起二夫人,叶昭向您赔不是!”说着就深深鞠了一躬。 锦二奶奶吓了一跳,自也没注意叶昭的自称,慌乱的福下去,说:“金凤不敢,不敢当!您,您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夫人也对金凤很好。” 叶昭就叹口气:“陶二公子那儿,我会想办法令他收回休书,亦或你就跟他分开也好,总之我会帮你办的妥妥帖帖。明日我会遣人送你回府,你莫要担心。” 锦二奶奶一呆,却见叶昭又拱了拱手,转身而出。 …… 蹑手蹑脚回到雏菊阁。 “咦?”本想吓吓蓉儿却早被小家伙发现了,蓉儿又惊又喜,从软榻上跳下,“相公,您怎么回来了?” 叶昭就笑,隐隐还能看到小家伙眼角的泪痕,走过去轻轻捏捏她小脸,笑道:“怎么,不喜欢和我一起睡?那我可走了。” “不,不是。”蓉儿苦了脸,用小手紧紧抓住叶昭的手。 叶昭就笑道:“二夫人与我本就没甚么关系,你可吓到人家了,我刚刚还跟她道歉呢。”说着话拉蓉儿走向内室,说:“今天都累了,睡吧,明早再洗澡。” 夜渐渐深了。 蓉儿换了嫩绿的小睡衣睡裤,可爱兮兮的依偎在叶昭身边,突然小声道:“相公,蓉儿不好,蓉儿不该哭,你骂蓉儿吧。” 叶昭就是一笑,搂了搂她,道:“小家伙,知道相公舍不得骂你是吧?小小年纪学人家吃醋,再有下次,打烂你的小屁股。” 蓉儿嘻嘻傻笑,心里甜蜜无比,轻轻抱紧了相公胳膊,贴着叶昭耳朵小声道:“相公,蓉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软语哀求,就在叶昭耳边,童音稚嫩,却更令人骨软筋酥。 叶昭吓了一跳,这小小年纪怎么媚力越来越足,再这样下去可真莫等有一天自己变成禽兽吧? 正想把蓉儿向边上推一推,“叮叮”房门被人敲响。 叶昭微微一怔,心说莫非紧急军情? 敲门的是俏丫头招财,她脸色苍白,声音惶急:“凤主子她,她悬梁自尽了!” 啊?叶昭身子就是一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你说甚么?” “人,人是救过来了,可,可吓死奴婢了!”招财确实被吓得不轻,若不是她半夜突然惊醒,这二夫人就要香消玉殒,绕是如此,锦二奶奶闭过气去,好一通折腾又掐人中又洒水的才悠悠醒转。 人没事,叶昭悬起的心才扑通落地,急忙和蓉儿跟着招财奔向隔壁。 海棠阁内室香榻旁,吉祥如意进宝都在,锦二奶奶痴痴呆呆的躺着,俏脸没有一丝血色,玉颈上隐隐有一道红肿。 “怎么了这是?”叶昭头都大了。 锦二奶奶却闭上了眼睛。可不是,一辈子好强,可在国公爷公爷夫人的权势前,就好像浮萍任人摆布,也没想过真能成为他的妾侍,可,可这也太欺负人了。叫陶家休了自己也就罢了,甚么?还要陶家收回休书?把人当甚么了?自己再回陶家,又哪还有脸见人?人人都会背后指自己脊梁骨,不干不净的被国公爷霸占了几晚,又伺候的不好被送了回来,妄想贪图富贵,却被人白白玩弄。 别说陶家,在西关都会传遍,原本那般强势那般压场,多少达官贵人做梦都想一亲芳泽的锦二奶奶是怎么被人玩弄的,细节都会被编的绘声绘色,更会成为西关人人谈论的话题,自己又怎么有脸活下去? “相公,你跟她说什么了?”蓉儿小声问。 叶昭头大如斗,琢磨着,也知道自己跟人锦二奶奶说的话好像不靠谱,自己以前就不大注意,这下可好,险些闹出人命。 谨言慎行谨言慎行啊,叶昭无奈的摇着头。 “相公,您回去休息吧,蓉儿留下开导她。”蓉儿小声的在叶昭耳边说。 也只能如此了,叶昭挠着头,这女人的事还是女人处理吧,自己对灯火发誓,以后再不瞎掺和了。 …… 第二日一早,叶昭就去了佛山,考察佛山兵工局的建设情况,兵工厂在佛山西郊,占地两百多亩,厂房都盖得七七八八了,什么捲铜厂、炎铜厂,什么翻砂厂、木工厂,牌子全竖起来了。 叶昭却是见到了一位老熟人,三年前在上海同威尔斯刚刚认识时,海船上挑拣武器时那位请自己试枪的白人青年,曾经问自己有没有弹仓步枪的草图,是以对他颇有印象,后来跟威尔斯打听过,他叫大卫?托马斯。 现今的托马斯已经是胜和行兵工厂的技术人员,安琪拉1856步枪的设计他就出了很多力。 “大卫!”叶昭笑着伸出手。 托马斯正在一处青砖房屋的墙角旁不知道干什么呢,见到叶昭有些拘束,用力抹去手上油污,这才小心和叶昭握手,听叶昭还记得他的名字,更亲热的叫他大卫,脸上就亮堂起来。 “干甚么呢?”叶昭好奇的问。 托马斯还未说话,陪着叶昭参观厂房的技术主管佛斯特傲气的脸庞浮现出一丝讥诮:“托马斯先生应该是在研究本世纪最重大的发明。”跟在叶昭身后的一群西洋白人都笑起来,托马斯半路出家的技术员,偏偏经常同佛斯特等正统技术主管意见相左,几乎没有人看他顺眼。 托马斯脸涨红,抿嘴不说话。 叶昭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道:“过几日,我跟你聊聊。”托马斯马上愉快的笑着点头,佛斯特主管的眼神却阴沉下来。 …… 回到广州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从西关过了下,买了份报纸,广州第一份周报《粤报》,不过是英文的,正筹备的中文报纸大概下个月就可以发行。 骑马去的佛山,回来在西关换了马车,翻着报纸,马车晃悠悠进城。 《粤报》上大多是商业信息,比如几家洋行华商联合征募资金筹办自来火房的广告,比如广府银行挂牌的信息,叶昭翻看着,心说看来倒是要订一份了,可以从侧面帮自己了解广州的工商业态势。 又琢磨着这个广府银行,前些日子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有了两成股份,十三行商人白送了一百六十万两的原始股,可自己拿的倒没觉得不妥,相信有自己掌舵提供意见,广府银行的资本会呈几何倍数增长,世界经济形势经济危机,谁又能比自己看得透? 看着西关街头的巡警,就不由得叹口气,自己怕已经被开除了吧?过几天,倒是要想个法子再混进去,广州市民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态,自己可得牢牢把握。 变革,有时候过犹不及。 胡思乱想中,马车慢悠悠停了,已经到了将军府东侧门。 荷花楼二层长廊上,蓉儿正与锦二奶奶说话呢,看锦二奶奶娇笑不止,令叶昭一阵错愕,昨晚还寻死觅活的,这才一个白天,怎么就换了个人一样? “相公!”蓉儿欢喜的迎上来,锦二奶奶轻盈福下柔软身子时却是极小心的偷偷看叶昭脸色。 “聊什么呢?”叶昭笑着摸摸蓉儿的头,蓉儿却对锦二奶奶使个眼色,又笑嘻嘻道:“相公,金凤有话跟你说。”转身,那高高的漂亮旗鞋踩着小碎步,有模有样的去了,看得叶昭这个好笑啊,唉,蓉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锦二奶奶看到了叶昭嘴角的笑意,轻声道:“也只有小夫人,才配得上公爷,不怨公爷这般疼她。” 叶昭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被锦二奶奶闹了自杀一出,虽怪自己,可也觉得别扭,不大想理她了。 锦二奶奶突然就跪了下来,珠翠耀目的美髻重重磕在红地毯上,“公爷,金凤给您赔罪了!金凤行事鲁莽,不知轻重,险些闯出滔天大祸,金凤知罪,任公爷处置!”可不是,在国公府内宅寻短见,这刚起的宫房,若闹出人命,可多不吉利? 叶昭微怔,“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可锦二奶奶就这样柔柔跪在地上,曲线极美,动也不动,带着哭腔道:“公爷,您,您就打金凤吧!” 叶昭头又大了,换第二个男人遇到这架势也招架不住,倾国倾城的尤物跪在脚下,那感觉,头脑晕晕的,就好像吃了人参果,四肢百骸都轻飘飘的。 叶昭也知道,自己这个现代人更受不了这个,这冲击太变态了,风姿绰约华丽无比的锦二奶奶跪在这儿,哭着认你打认你罚,生理心理都有种变态的膨胀感。 干咳一声,“你,你起来吧。” “公爷不消气,金凤不敢起身。”锦二奶奶柔软的曲线又往下跪了跪,越发虔诚。 “恕你无罪,起来吧!”叶昭说完,就快步绕过她,再不走,这嗓子都发干呢。唉,现代男人真劣根啊,自己历练了二十多年,还是受不得这种男尊女卑到极致的刺激感觉。 第二十六章 天下英雄几许,我自逍遥 西关泰和号后院,春日明媚,叶昭摇着扇子坐在樟树下晒太阳,红藤躺椅旁,有一方墨色大理石几,其上各色碟碗点心,色香俱全。 瑞四恭恭敬敬站在叶昭身边,虽然俨然成为广州城最大的特务头子,但在叶昭面前他就改不了那副猴样,令叶昭也莫可奈何。 “都办妥了吧?”叶昭抿了口茶水,淡淡的问。 “托主子的福,奴才还算办好了这趟差。”瑞四一脸谄笑。 叶昭微微点头:“他没怀疑什么吧?” “没,奴才看这小子也是奸猾之辈,特意加了小心。” 叶昭就笑:“敢情你也知道自己奸猾呀?” 瑞四愁眉苦脸道:“奴才对主子可从不敢耍滑头。” 叶昭摇了摇折扇,淡淡道:“但愿吧。” “主子,这是那小子的出行表。”瑞四递过来一张纸。 叶昭接过,草草浏览了一番,微微点头。红娘的亲卫阿蔡留在了广州,瑞四办的事就是同阿蔡联系,传递消息,僧王肇庆军营的兵力配置早就送了过去,此外还有数条军情,僧王手下将领的性格、资历都极为详备的送了过去。 瑞四并不知道密封蜡丸里到底是哪些机密,其实就算他知道也无妨,他定会以为自己旨在削弱僧王实力才会偷偷给贼党通消息,其实就算自己造反,瑞四也断不会背叛自己,最多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私通贼党而已。 阿蔡的身份自己没有瞒他,毕竟阿蔡是公平党众,当然要内务局的特务们盯着点。自己给阿蔡送去的机密蜡丸,现在瑞四大概以为是自己的什么计策吧。 自己也想过沾上胡子直接和阿蔡联系,但想想不妥,中间总要有一道防火墙,如此自己才可将诸般事情都在幕后操作。 瑞四,可以说是自己最好的防火墙了。 至于送蜡丸给阿蔡的内务局特务们,那自是根本不知道阿蔡的身份的。 僧王的诸骑诸劲旅,应该已经磨刀霍霍,现今只是等派往广西的探子探明虚实而已,而僧王一旦利刃出鞘,常规路线自是首攻梧州、接着克平乐、袭桂林,只要攻陷桂林、平乐、梧州三府,理论上公平党就大势已去,虽说红娘深悉农村包围城市之道,但若没有经济渠道支撑,已经被清廷视为眼中钉的公平党想进山区星星之火燎原?那可真是千难万难。莫说现在大多数民众尤其是乡绅们皇权至上的年代,就说当年红军,有共产国际财源,加之军阀林立,如此才能夹缝中艰难生存,只不过后世史书淡化了很多内容而已。 僧王骁勇善战,应该可说是红娘遇到的最强对手,这石破天惊的对决难道自己只能壁上观么? “四儿啊,你去吧。”叶昭拎出怀表看了一眼,托马斯该到了。 瑞四却跪下,磕了三个头,叶昭奇道:“作甚?” “奴才不能跟在主子身边伺候,只能给主子多磕几个头!”瑞四有些哽咽的说。 叶昭心中一动,想起从小被他伺候大的情谊,也不由得鼻子微酸,却是笑道:“滚你的蛋吧!” 瑞四又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退出。 叶昭轻轻叹口气,其实外人很难明白这种主子和从小伺候长大的奴才之间的感情,可能有些畸形,却是一种渗透到骨子里条件反射般的忠诚,如果一定要打个比喻,就好像人类和爱犬吧。 一刻钟后,托马斯在老夫子引领下进院,老夫子虽然对工商业的门道不在行,但兵工厂的琐事可以由他穿针引线和自己联系。 看得出,托马斯精心修饰了一番自己的衣着,蓝呢子短大衣,头发梳理的也极为整齐,对这次会面他显然充满了期待。 “大卫!来坐!”看托马斯拘束的搓手,叶昭微笑招呼他。 “叶先生,谢谢您给我机会跟您见面。”托马斯满脸的真诚。 叶昭笑道:“怎么样?还在研究带弹匣的步枪?” 托马斯眼睛就是一亮,叶先生还记得这事儿,但随即目光黯淡,摇摇头道:“搞了几个半成品,都行不通,佛斯特先生认为我浪费资源,不许我再进实验室。” 叶昭就笑:“不过,你应该没放弃吧?” 托马斯腼腆的点点头。 叶昭起身,拍了拍他肩膀,道:“逆境才能磨砺人,来,我有瓶不错的红酒,跟我来喝一杯,预祝你成功。” 托马斯跟着叶昭走向堂屋,叶昭边走边道:“不要急,你感觉没感觉到,弹仓弹匣步枪的最大缺陷是什么?” 托马斯马上道:“火药,火药残留物,很影响子弹连续发射。” 叶昭微微点头,道:“过段时间,炸药厂兵工厂都搞起来了,我帮你弄点无烟火药,你再试验看看。” “无烟火药?”托马斯有些迷茫。 叶昭笑着拍拍他肩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托马斯眼里满是期待,真恨不得马上就见识到叶先生说的“无烟火药”,听起来,好像是没有烟雾的火药,那么,或许燃烧后渣滓就会很少吧?越想越是心痒,抓耳挠腮的,叶先生,好似总能给他打开扇窗子,令他看到朦朦胧胧的希望。 …… 江西赣州。 夜色如墨。 密密麻麻的士卒潜伏在夜幕中,他们各个红巾包头,鲜红的头巾铁血狰狞,带起无边杀气。 远方,是闪耀着微弱火光的军营,大清辅国公景祥的嫡系精锐,名声震天下的“振武营”,管带乃大清名将神保,景祥的忠实鹰犬。 李秀成用马鞭鞭稍轻轻挑起面前迷雾,笑了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这位太平军优秀的年轻将领,后起之秀,在攻克江南大营的拉锯战中数次大破湘军,早就成为独当一面的统帅。 “七,怕不怕?”李秀成轻声问,他问的是牵着骏马缰绳站在他身边的一位高大健硕的猛汉,猛汉叫覃七,健步如飞,常常跑在马的前头。人人叫他“马头七”。 “不怕!”覃七爽快而响亮的回答,挺着胸膛,他永远可以直面死亡。 “好!男儿就当如此!景祥又如何?!”李秀成猛的一挥马鞭,豪气冲天:“儿郎们!今日,我们就去砍掉景祥的鹰爪!你们怕不怕?!” “不怕!”山呼海啸的喊声。 李秀成长鞭一挥,密麻麻的红头巾立时如海浪般卷向清军大营! “嘭嘭嘭”排枪警号,此起彼伏。 太平军与大清最精锐部队的铁血碰撞拉开了帷幕。 …… 将军公署议事堂,叶昭慢慢放下折子。